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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那条河
 
 
修改时间:[2017/03/23 15:07]    阅读次数:[452]    发表者:[起缘]
 

   打我记事起,门前那条河就一直枯竭着。妈妈说那是一条生命之河。是养育我们这个小村子唯一的希望之河。小河围绕着生育养育我的这个小村庄,严格来说,是小村坐落在小河的腹地,小河像一条飘逸的纱巾,丝丝缕缕缠绕着小村,小村的枝杈就镶嵌在小河的中央。妈妈说:小村就像小姑娘头上梳起的一个个小辫,有长有短,有粗有细,似麻花的,像麻团,但是有一点,它看起来很是和谐、也很完美。为验证妈妈的说法,妈妈领我站在自家房顶上一览小村的全貌。

   小村很小,最早的时候只有五户人家,在我二十岁时,小村的户数增加到八户,到我二十五岁时,小村的户数又减少到了六户。小村真的很小,从东到西不足两华里,从南到北最宽处也不足两百米,形似茄状,被外村的人戏称“台湾岛”。几户人家的房子就面对面修在这片“小岛”的最宽处。修房所用的基石、沙子全部来自干枯的小河。记得父亲为了修新房,早在几年前就到小河里拾石头。能过眼且让父亲满心欢喜的石头不在离家最近的小河里,父亲就用农闲时节,早早驶上驴车,沿着小河顺势而下,见到可心的,即使是盘子大小的石头,父亲也会跳下驴车很小心的把石头拾起来放在车子里。有时候父亲出去大半天才能拾到三五十个可心的石头,回来后小心的码在老房子的犄角下,三五年后,父亲从小河里拾来的石头已经码成半米多高像长城一样的小石墙。如遇天阴下雨,父亲也会披上一件极其老式的雨衣,荡漾在细雨霏霏而干枯的小河里,眼瞅着一个个跳跃的石头,畅想着自己崭新的房舍和小院。再后来建新房的时候,父亲就用自己捡拾来规则或是不规则的石块,将新房的地基打得牢牢的。这是小河对我们这个小村唯一的贡献,也是母亲全部的期盼。

   干枯的小河顺着村庄东西流向,蜿蜒而去,小河里没有水,有的只是满河的风沙和石子。小河沿岸都是农田,周围几乎没有树木,除了我家房舍周围爷爷和父亲栽种的杨树和沙枣树,还有一些苹果梨树,几颗枣树、榆树和新疆杨,其余就是沿河沿开挖的水沟两排栽种的一些杨树。这里的杨树像常年挨饿的老人一样,树皮粗糙开裂且疤疤扯扯,树形也曲里转弯没个正形。记得那年修新房子,父亲提着锯子,在对着水沟沿上自己栽种的每一棵杨树端详,我知道他是想从这些杨树中间选出七八个房梁或是几十个上好的个柃子,可是父亲很失望,在自家栽种的几十棵杨树里没有选出几颗能支撑房舍的房梁来,柃子倒是选了十几条,虽然都不是很直律,但是在八十年代初能子给自足也是很不错、很殷实的家庭了。父亲很是满足,将选好的杨树伐下来,再根据树材,把杨树裁量成修房所需的梁、柃子和椽子。当把这些修房用的所有木料准备好,父亲整整废寝忘食的劳累了小半年。

  父亲是个木匠,自家修房所需的木料全部是父亲和母亲用双手一根一根修缮好的。那时能帮父亲拉锯的只有母亲,记得母亲在帮父亲木匠活的时候也是很地道,父亲将放好的杨树按修房所需的尺寸丈量。父亲拿着墨斗让母亲捏着从墨斗里伸出的线头上栓的马钱子顺着躺倒的杨树前行,等到了所需材料长度的时候,父亲就用一支铅笔把墨斗里的线绳摁住,母亲像是与父亲极有灵犀,就在父亲摁住墨斗内的线绳的同时,母亲的腰也弯了下去,将捏在手中的马钱子摁在躺倒的杨树树杆上,父亲用没有拿墨斗的另一只手拉起顺势趴在杨树上从墨斗了窜出的乌黑的线绳高高的提起来,而后很快的撒手,墨斗里伸出沾满墨汁的粗线绳就在杨树的躯干上留下一道直直长长的烙印,父亲就顺着墨斗烙印,将杨树躯干拾掇成一条条滑溜笔直的房梁、房柃或是椽子,此间最重要的一道工序就是拉锯。父亲在裁量好的杨树的躯干下面衬上约一米长碗口粗细的木头,木头两端垫上两个直条长凳,在抬起杨树躯干一头时,是最费劲的事情,记得那时家里能出力气的除了父母亲,还有我和弟弟。

   那时我在乡政府上班,能回家的时日也只有周六,而我又显得比较“娇气”,能出力气的活计也只能是帮父母亲往抬起的杨树躯干下面横桁的碗口粗细的半截木头下面放长凳,起先总是不能按父亲的意思放得很周到,父亲因使劲过度而显得有些扭曲的双眼就会愤愤的盯着我,每每此时,我心中就会极度慌乱,手脚的麻利劲越显得慌乱,母亲很是温善,虽然母亲和父亲同时抱着杨树僵硬的躯干,但母亲会用极度和善的目光示意我如何将长凳放到横木最适合的地方,父母亲也才能如释重负将使劲抱着的杨树的躯干放到支起来的横木的上头,我会像没事人一样离开现场或是斜眼旁眼,母亲会很熟练的为父亲递上锯子,同时还会递上擦汗的毛巾或是水缸子,父亲接过母亲递过来的任何一样东西,都会很有规律的使用,这种默契和灵犀是我终身难忘的记忆。

   父母亲总是这样实在而和谐,虽然家境很是困顿,自给自足的生活方式也显得简陋而紧张,但一家安定祥和的生活方式却让人很是满足。

   记得还是修新房前的那段时间,妈妈突然旧病复发,整天咳嗽,父亲曾一度想放弃修新房,想把已经修缮的很是漂亮的房梁卖了给母亲看病,可母亲极度的反对,为了让父亲打消卖修房所需的木料,母亲硬撑着忙前忙后,带领着邻居的四五个年轻媳妇,一天四餐给修房的工匠们烧水做饭、和泥、递土块,半个月过去了,一院六大间新房垒了起来,再架上父母亲亲手修缮的房梁、柃子、椽子,又用三天时间,将房顶上覆盖了苇子,上了三遍房泥,崭新的农家小院就拔地而起。已经变相脱皮的父亲竟然神情悠然的蹲在房顶上,惬意的抽着自制的旱烟卷,远远望去,从父亲头顶袅袅升起的有些怪味的旱烟烟气顺着新房的仰面舒展的四散开来。母亲会站在小院的当中,忘情的看着父亲惬意的表现,会心的微笑将小院充斥的满满当当的。

   夕阳西下,干枯的小河围绕着簇新的农家小院,小河里随风卷起的尘沙和呜呜吹起的口哨,让宁静的小村变得安详而和美。

   小河依然如故,干枯而和谐。小村也依然如故,伴着小河的风沙和石块,养育着一代又一代朴实而憨厚的老少爷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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