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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破洞裤“的地主婆
 
 
修改时间:[2016/12/17 19:07]    阅读次数:[696]    发表者:[起缘]
 

  穿“破洞裤”的地主婆

  自述:考上研究生,每年都要下乡调研,后来还做了关于土地改革的口述史,于是就有了地主婆的故事。

  地主地主,他们家是扣着省着成了地主……

  正文:

  1950年土地改革在安徽南部一个靠近青弋江的小村庄里如火如荼的展开。地主婆家就是那个时候被划成地主的。地主婆叫什么名字,老奶奶已经回忆不清了,“反正老奶奶家在我们家后头,她老头子是地主呀,她也就是地主婆了。”

  虽然被冠上地主婆的称号,但似乎曾经的年轻人也就是现在的老人们对他们的印象并没有像对“周扒皮”那般的仇恨,在倾诉的过程中,反而带着同情、无奈和遗憾。

  地主婆一家在新中国成立前,也是很穷苦的一家,家里只有一两亩地,后来地主开始做粉丝,开始了买卖,生活才一天一天的变好。1949年下半年,有些官员似乎知道了要开始大搞土地运动了,于是纷纷将家里的土地卖掉,而那时候接盘这些土地的人家中,就包括地主婆一家。从而他们家从之前一两亩土地,变成了拥有十亩左右土地的富裕人家。

  “她家老头子扣的要死,特别抠门,吃的也不舍得,穿的也不舍得。老奶奶又没有什么好衣服穿,每天都干事干的要死,累死个了,还要带小家伙。”

  地主婆与地主生了一个儿子,地主对家里人特别的抠门,尤其是对地主婆。她每天天没亮就要起床与地主一起做粉丝,做完以后拿到市场上卖,然后回来做早饭,照顾孩子,一个人把孩子放在家不放心,于是下地干活的时候也带上孩子,只有到过年才能吃上一口肉,平时卖粉丝攒的钱都拿去买地去了。再然后就是土地改革来了。在这个地本来就少的村庄,十多亩的土地,另有两间大瓦房自然被划成了地主,于是就有了地主婆。

  1950年下半年,本地区开始了不同于1950年初的温和政策的土改,开始了暴力土改,自一个来自北方的工作队员与一个地主发生摩擦,北方的汉子一怒一下枪毙了一个地主之后,全县的地主们开始害怕起来,再也不敢反抗工作队了。地主婆的村庄也不例外。至此,开始了斗地主的运动,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地主婆一家变成了众矢之的。

  一到开大会的时候,地主需要在大会的台子上跪着,承认自己的错误,地主婆也跟着跪在地上。有群众上台诉苦,他们则需要承认自己的错误,一些情绪激动的或者积极分子更是上台对他们进行拳打脚踢。

  “地主地主,他们家是扣着省着成了地主的,之前也特别的苦,我们都晓得,都不打他们。”

  1952年,土地改革已经顺利完成了,每个家庭都划了成分。贫农、雇农们翻身做了主人。真正的恶霸地主也被枪毙了。而其他地主的们的批斗活动还没有结束,他们不时的要被领出来游村,要接受检讨,批斗。就在这一年,地主婆的老头子也就是地主,自杀了。在自家的大瓦房里悬梁自尽了。留下了地主婆与他的儿子。

  从1958年开始,就进入了“共产风”的阶段,再加上三年自然灾害的影响,很多人都没有饭吃。地主婆一家更是如此。

  1960年的冬天,这一年雪下的很大。口述的奶奶这一年17岁。她与同岁的姑娘们一起走回家。大雪纷飞,厚厚的堆积在村里的每一片土地上。而此时的地主婆正因为饥饿难耐,去公社食堂里偷萝卜,不幸运的是被小队长给发现当场抓住了,就罚她在雪地里跪着。年轻的姑娘们路过公社食堂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地主婆颤颤巍巍的在地上跪着。

  “一个下午,她都一直在那里跪着。可怜呀。”老奶奶眼中含泪,思绪又回到了那个年代。和她一起看到地主婆在雪地里下跪的姑娘,几乎都不忍心看到这样的画面,她们实在忍不住,于是去小队长家,向小队长求情,因为队长家的女儿和她们年纪相仿,也经常在一起玩耍,最后,小队长终于不再惩罚地主婆了。

  地主婆拖着颤抖的腿,一步一步的崴着回去,她身上的衣服很单薄,裤子屁股后面还露出了两个洞。

  “老奶奶惨歪歪的,穷呀,一到冬天,屁股后面还通了(土话,意为破了)两个洞”

  尔后经历了四清到了文革,但凡是每一次的运动,地主婆一家都会被揪出来,进行批斗,教育。每一年过年地主一家还要向公社交粮,要交给劳苦大众,在大队里,他们从来没有座位,只能站着,甚至跪着。地主这个身份印记一直伴随着他们入了土地。文革结束,地主婆就死了。

  阳光洒在现在的小村庄,过去那标志着地主身份的两大间瓦房,在周围的农民自建的两层洋楼中,显得格外的破败,两位老人正在屋外忙碌着,他们是地主婆的孙子和孙媳妇。

  后记:

  当时口述的时候,是因为我问到本地区的地主情况,老奶奶才跟我回忆起地主婆,她对地主婆的称呼一直都是“老奶奶”,一直都在强调“老奶奶可怜惨歪歪的,偷个萝卜冬天被罚跪在地里,屁股后面都通两个洞”

  然后我问她,“那这个地主老奶奶多大岁数呢?”

  她回答:“四十多岁吧”

  我诧异的问,“四十多岁就是老奶奶了么”

  她跟我说,“大家都喊她老奶奶呀,长的老的很,像六七十岁,可怜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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