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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奶奶
 
 
修改时间:[2014/09/07 00:12]    阅读次数:[500]    发表者:[起缘]
 

  在我的记忆中奶奶是一个少言寡语的老人,从我有记忆开始,她给我的印象就是一个老人了。我不知道奶奶为什么不爱说话,反正在我的印象中她一回到家里,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抽旱烟,边抽烟边仰望屋顶,不言不语,不声不响,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奶奶的旱烟袋不是很讲究,只是一个黄铜的烟锅上楔着半截竹棍子做烟杆,另一头没有口噙(烟嘴);烟荷包也是普通的粗布缝制的,不如村里的那些爷爷们的烟袋讲究。也许奶奶抽烟不仅仅是为了抽烟而抽烟,也许奶奶抽的是寂寞,是借抽烟而打发孤独的时间罢了。地里劳累了一天的奶奶带着一身的疲倦回家,回来抽袋烟只是想缓解一下情绪和疲劳而已。

   奶奶平时很少主动跟别人来往,很少见她去别人家串门子,她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呆在家里,在沉默中享受着孤独。倒是有好多人找奶奶来串门,有时候带些吃的给奶奶。奶奶的辈分在村里比较高,有好多和她同龄的人不是喊她婆婆(奶奶),便是叫她阿姨,至少也叫声大嫂,奶奶很受人尊敬!

   奶奶有一手独门的手艺,她会给人招魂,我们当地人称做“叫魂”。之所以奶奶受人尊敬,我想可能除了奶奶具有可以信赖的人品之外,也与奶奶会叫魂有关吧!只要是下雨天或是农闲的时间,就有人请她去叫魂,不是今天赵家的娃娃丢了魂,就是明天陈家的老汉失了魄,反正奶奶总是闲不住。奶奶的这门手艺估计很不错,估计也很灵验吧,要不怎么会这么吃香呢!奶奶叫魂的手艺据说是一个化缘路过的异人传授的,是为了报答她施舍了一碗饭才传授了她这个看家的本领。这也许是村里人尊敬她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吧!

   我小时候最幸福的事就是奶奶给我叫魂了,我很享受这份疼爱!我很小的时候身体很瘦弱,单薄得像根弱小的芦草,风一大都会摔倒,三天两头有病,不是今天伤风了,就是明天感冒了,最常见的病就是拉肚子了,有时候憋不住常拉在裤子里,裤裆里经常湿漉漉的。幸亏年幼的我不知羞耻,要不就丢死人了!奶奶最疼爱我了,一旦发现我脸色不好就着急了,赶紧收拾东西准备给我叫魂。奶奶每次叫魂的时候都是重复着那些熟练的动作套路。等我乖乖的躺下以后,她先是从箩筐里取出一个鸡蛋,然后又在灶头里找半截没烧过的柴火棍,用柴棍头头的一点燃过的碳头在鸡蛋上画个娃娃脸,而且边画边念念有词,半闭着眼睛,面色凝重,像是在念什么咒语。画好以后,再把鸡蛋用三色线缠上七圈,寓意三魂七魄,最后又放入砂锅中煮熟。等鸡蛋憋开缝子了就捞出砂锅,再放入一个黑釉的土碗中,把早就剪好的纸人和冥票也置入碗中,然后一手拿着擀面杖,一手端着碗,表情有点严肃,神情也很庄重,不停地在我身上左几圈右几圈的绕来绕去,并且口中念念有词。等那些繁琐而有序的动作结束之后,便是我享用鸡蛋的时候到了!鸡蛋只允许我一个人吃,别人不得分享,也包括年幼的弟弟。据说叫过魂的鸡蛋只能是失魂的人吃,否则就前功尽弃了!所以弟弟只能可怜巴巴的看着我吃鸡蛋,但不吱声,弟弟小时候异常的乖爽听话,不像我顽皮捣蛋。记忆中奶奶给弟弟从来没有叫过魂,好像弟弟也从来没有丢过魂!

   爷爷去世的早,在三叔两三岁的时候就离开了人世,父亲成了家了,二叔过了门给姨奶奶家做了上门女婿,所以就剩奶奶和三叔相依为命过日子。我有时候也挤在奶奶的炕上睡觉,奶奶就用她的衣服大襟盖着我,然后搂着我睡。每次我和奶奶一起睡觉的时候,奶奶就经常给我捉虱子,一旦发现我伸脖子展腰、扭胳膊摇脊背的,就知道我身上有虱子了,于是让我脱了衣服给我捉虱子,一抓就是大半夜,而且边捉虱子边骂着妈妈不会照顾我。

   奶奶住的房子并不大,是一大间很简陋的土房子,里面三分之二的地方盘着一个大炕,而且炕头上还放着一个很陈旧的纺线机,占去了一大坨子地方,算是家里的仅有的一台机器了。农闲的时间或是冬天来临了,奶奶便不停地纺线,然后拿上纺好的线去村里的一个奶奶家织布,那个奶奶跟奶奶关系好像很不错,经常见她来找奶奶拉家常,她家以前在旧社会是大户人家,所以织布机一直保留着。三叔穿的大布衣服就是奶奶织的粗布缝的。

   奶奶的房是面南靠北,西侧是一间低矮的茅草屋做厨房,东侧是一个猪圈兼厕所。奶奶的猪圈里总是养着母猪,每年都要下两窝猪仔,也就是十几二十个吧,等猪仔长大了就出窝,卖来的钱用来添置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以及扯上一些棉布、称上一些棉花,做几件过冬的衣服。为了喂猪奶奶可没少花气力,她在生产队劳动的时候总是起早贪黑,为的就是多挑一些野菜喂猪。喂猪的饲料除了冬春两季吃胡麻糠皮和荞叶等以外,夏秋两季都是靠奶奶挑的野菜喂养,奶奶够辛苦了!

   猪圈的东侧有一道台子,台子不高,从下到上估计有两人高,台子上长着一棵杏树,台子下面就是我家的院子。杏树虽然不算高但树冠很大,粗壮弯曲的虬枝一直延伸到我家的屋顶上,像一把硕大的巨伞撑在我家的院子上面,不但遮风而且还能挡雨。小时候偶尔下雨了,如果妈妈不在家门锁着不能进门,我就和弟弟在树下避雨。台子上那棵杏树结的是麦黄杏儿,每年麦子成熟的季节便是杏子黄透的时节。杏子不大但很甜,是甜核(hu)子,杏仁香甜可口。不等杏子黄好我便和伙伴们一起偷打树上的杏子,有时候甩脱出去的石头不但没打着杏子,反而落到我家的屋顶上,肯定会打烂房上的瓦片,这时候挨母亲的痛打是想逃也逃不脱的。每次母亲打我的时候奶奶就及时出面护我,为了此事有时候母亲难免也会顶撞奶奶几句,奶奶一气之下就是好多天不进我家的门,也不和母亲说半句话。奶奶十分疼爱我,从来舍不得打我、骂我,也决不允许父亲母亲打我,哪怕是我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我在奶奶的眼里就是块宝!

   奶奶一生很辛苦,很年轻就失去了爷爷而守了寡,父亲虽然能给家里挣点口粮,但要养活一家老幼也很费劲,不是奶奶任劳任怨地辛苦劳作,二叔、三叔他们就很难长大成人。奶奶靠着她坚韧不拔的毅力撑起了一个残缺不全的家,默默地承受着家庭的压力,默默地忍受着孤独与寂寞,一生守望着孤独一直到老。

   奶奶去世的也比较早,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们,那时候我还不到十岁。虽然憨小,但是奶奶病痛期间痛苦的样子我至今印象很深。奶奶得的是胃癌,去世前一个月就盐米不进了,仅靠喝点凉水维持着脆弱的生命。奶奶哪里的水都不喝,就只爱喝后湾里的凉水,后湾里的凉水眼冒出的凉水有胳膊那么粗,常年汩汩流淌,从不间断,而且还很凉很凉。凉水泉离村子大约有二三里地,奶奶每天喝的水都是父亲用瓦罐在后湾里提来的。 之所以奶奶喜欢喝那里的凉水,也许是奶奶因为胃疼的难受而上火的缘故吧!这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究竟是什么原因,我不知道,谁也不知道。不久,奶奶就撒手人寰了!那年,奶奶差一岁才六十岁,不算很老。但是从她患的病来说,早一天去世就是早一天解脱痛苦,也许父亲他们更不忍心看着奶奶活受罪。奶奶去世后,我不知道父亲、叔叔他们是什么感受,但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烙下了印记,因为奶奶去世前痛苦的情状让我无法忘怀,我一直记忆犹新!

   奶奶去世后的第二年,我们家要盖新房子了,旧房子被拆掉了。原来的房子只有三间,是靠着最南边的,而新房子要盖五间,要往北边延伸,自然而然那棵老杏树就挡住了盖房的空间,所以被父亲无情的砍倒了!杏树的树干被锯下来做了我家新房子的门槛,其它的树枝另有所用。从那以后,我就再也吃不到老杏树上的杏子了!我家盖房子的时候三叔不在家,是去北道二十里铺当合同工修飞机场去了,我们一家就搬进奶奶的房子里住,直到新房盖好。

   后来,三叔结婚了!虽然结婚是在我家里结的,但是和我们一起住了不长时间就搬到奶奶的土房子了。再后来,三叔也盖新房子了,所以奶奶的那间土房子也被拆了!从此以后,奶奶给我的印象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淡了,直至被遗忘!只是最近一个偶然的梦让我重新拾回了对奶奶的记忆,也勾起了我对奶奶百般的思念之情!

   我一直很敬重我的奶奶,她虽然很平凡,但是她的顽强的毅力是我们做子孙的永远学*的榜样!我很怀念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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