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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磨的追记
 
 
修改时间:[2013/07/02 09:13]    阅读次数:[705]    发表者:[起缘]
 

  是起点,也是终点。 散文

  海洋一粟

  偏僻村寨,时不时见到巷道旮旯里,墙壁放着一扇或几扇石磨。它闪现着过时的文化现象,这现象可以追溯到很久远的岁月,它是祖先生命的一部分。石磨通常由阴阳两扇组成。阳扇石磨通常置于稳固磨盘上的阴扇上,相对的面部四周均有一圈锐利的磨齿,阳扇磨齿里边连结着太极图状的分流走势,它留有两个圆柱形的磨眼,是五谷杂粮的通道,对应的边沿凹进一个圆洞,那是石磨的耳朵,当木橛死死楔进去后,于是磨棍被绳索套连起来,在人或畜的动力下,石磨的阳扇便旋转起来,石磨唱出了深沉而久远的歌。

  我对石磨的记忆,大约是在八九岁,是上世纪五六、五七年的孩童时节,我们家不知啥时添置了磨棚里的石磨,傍晚,母亲与姐赶起了转圈集。母女俩用尽全身力气狠推磨棍,石磨嗡嗡嗡地叫起来,那声音极似地壳受着数亿吨位的超负荷重压的磨牙似地抗议,也像远处天空滚滚的雷声。磨顶的小山样的粮食哗哗啦啦地向下坍落,粮食流水样的盘旋而下,磨盘上纷纷落着不断流的“雨粉”,那“雨粉”绕石磨在磨盘上堆积高凹参差不齐的粉山。母亲边汗流浃背地推磨,边用一只手持着笤帚向里扫积粉山。

  镶嵌在阳扇中心的轴芯,是两扇石磨的红娘,让阳扇石磨绕轴芯在阴扇石磨体上旋转歌唱,不必担心它俩的离心离德,它们是一对和谐友好的夫妻,幸福地生产生活着,生产的面粉,养育着世世代代的百姓黎民。

  街坊邻居羡慕我家的石磨,在雨天或夜晚来排队碎粮磨面,我家大人就优先让他们先磨,不这样,心里委实觉得是件不快的憾事。

  进腊月了,石磨更加忙碌起来,一天到晚,磨棚里充满谈笑声,?{面声,咚咚的脚步声,与石磨的雷动声交织一体,组成了一支支迎新春的宏大交响曲。

  石磨象头任劳任怨的老牛,邻居刚刚离去,又兴致勃勃地磨起了自家泡制好的豆子,磨顶上的豆子,一颗颗,一粒粒都涨得小指肚样,白白嫩嫩,哧哧啦啦地往磨眼里流淌。似乳汁的磨糊不动神色地从两扇石磨间流到磨盘,又争先恐后地淌进预先放好的盆或瓮里。忙碌一夜的大人们和着笑声迎来次日的黎明,母亲开心地叫着我的乳名,喊我吃热豆腐,她高兴的鱼网纹像两朵怒放的菊花挂在两鬓,两眼激着热泪,欣慰地看着我与姐姐狼吞虎咽地吃豆腐。在我的记忆里,用自家石磨做成的豆腐白白????炎约译缰频拇谎肯滩硕绯伤槟?砑右恍┑髁喜艚?垢?妥乓安送抛邮秤茫?鹩幸环?缥叮?谎怯陟乐篥嫌愕拿牢丁H缃裣肫鹄矗?阉??蛔〈幼旖峭庖纭?/p>

  一大早,母亲把泡涨了的黄豆高梁掺在一起,倒在磨顶,抬动下磨棋后,父母便哼哧哼哧地推了起来,石磨发出的嗡嗡声,很象大地撕裂的呻吟。淡红细腻的磨糊,犹如岩浆,争先恐后地涌向磨盘,又翻滚汹踊地挤下悬崖绝壁,跳进磨盘下的大盆。中午的太阳西扭头,父母把磨糊抬进灶屋:“都歇着去?”母亲边说边支好鏊子,用柴草生起了火,鏊子热了,母亲用野?油擦亮鏊子,然后一手舀磨糊向鏊上倒,一手用木刷从外至里一圈圈地摊,鏊子便发着哧哧丝丝的声音。饭屋烟汽腾腾,又争先恐后地挤门外拥。很快,母亲用锅铲撬动煎饼边沿,哧啦一下,扯下第一张煎饼,置于饭筐:“等凉后,拿去尝尝,头张油多?”母亲高兴地说:“?钥么蟠懈?贸冤u”

  透红的高梁煎饼,?宰湃榘状蟠校?附缆?剩?械礁裢馐嫣梗?逑阄兜乐蓖溉?怼?/p>

  有一天晚上推磨,我一圈又一圈扶棍而转,一小时,一小时,又一小时的过去了,只觉单调乏味,全身酸痛无力。没有起点,没有终点,也是起点,也是终点。没有刺激,没有创意。让我烦了厌了,终于两眼打起架来,手扶磨棍脚随磨移走,不觉,脑瓜已进梦乡。梦境中似乎感到脚下是条永不到终点也没有起点的路。磨一下停了,“咔嚓”一下,我碰撞到磨棍上,我打了个咧趄,醉汉般地好象撞到前面停的一辆车上,机灵一下,困神顿时逃之夭夭。

  村民们准备一个农忙季节的面食,嗡嗡嗡的大地的撕裂声一天到晚不断,呱哒呱哒的?廾嫔?腹?蟹斓奈葑樱?鱿蚣啪驳暮谝梗?涑闪艘恢Ъ?骺旒?宕嗟囊羟??呓?钜梗?掷吹嚼杳鳎?谑谴迓湫奂υ诒似鸨朔?拿?校?髦帜穸?ㄖㄔ??卦谄浪担?柙幼殴方型尢洌?谑俏宋说哪ド?谎兔涣恕?/p>

  大伙高举红旗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的时代,石磨尚未到下岗失业或享清福的地步,人们又兴奋地步入公社大食堂,石磨于是休起班来。

  人们无法感受石磨的内心。我家石磨经过食堂化的大休假后,迎来了三年的自然灾害,队里分不了几多粮食,上班的石磨又隔三叉五的停闲起来。村民把磨面当作一种奢侈,在人的心目中,有粮食磨感到那是达贵门户的事,则惧而远之。我吃着自家的磨磨的地瓜面做的菜团子、窝窝头,竟伴我完成了中小学学业。那几年,当村民一瓢一碗的端来粮食,倒于磨顶,惜粮如金的人们把滚落在磨盘、地面的粮食,弯腰蹶腚地拣起来,吹吹,置于磨顶推起来。两片石磨齿对齿,槽对槽地干磨着,细细的石粉落在磨盘。石磨心脏的磨损,让它疼痛地抗议起来:那么一点点吝啬的粮食,让俺白白干磨牙吗?它哧哧不断地叫喊,声音似乎从地核里向外涌呐喊。空转的石磨,极痛苦地呻吟:万物之灵的两脚动物怎么这样狠心刮磨自己的心脏皮肉,让我呕吐心中仅有的谷物?

  很多年过去了,随着科学的发展,电磨逐渐代替了石磨,石磨真的退休了。它们被人垫于地面或置于不起眼的角落。从某种意义或角度而言,没有远去的石磨文化,难有今天的电磨时代,它是当今现代化基础积淀的一分子。

  作者:中共党员,作品散见于(作家报)(文学世界)(散文百家)(当代小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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