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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往事
 
 
修改时间:[2012/08/28 08:59]    阅读次数:[662]    发表者:[起缘]
 

  小时候有一位叫“林芳”的高干同学常对我说:“我真不想长大,老这样多好!”我当时非常羡慕她,她家有好日子过;而我的愿望恰恰相反,我巴不得早一点长大成人,那样就可以自己挣到钱了,结束这苦日子。后来我女儿也曾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妈妈,我不想长大,老这样多好啊!”我很欣慰,孩子过上好日子了,说过这样话的人有幸福童年;而我那苦涩辛酸的童年往事让我苦在心里,至今难以忘怀。

  看书解馋

  画饼充饥和望梅止渴等故事很不稀奇,可我和姐姐竟有过一段“看书解馋”的可怜经历!

  那是我那苦涩的童年和少年期,“文革”来了,北京的私房被迫交公,家里少了一半的出入,只靠爸爸一人的工资养活一家子人;日子非常窘迫。学校停了课,姐姐常拿起她的课本读给我听,她最爱读的是《金色的鱼钩》这一课,她读得津津有味,我也听得津津有味。后来我识字多了,也常常自己看这篇课文。可我们并不是因为崇拜顽强的红军战士,也不是为老班长无私的自我牺牲精神所感动;而是长期缺腥少荤的日子让我们连红军的鲜鱼野菜汤也想尝一尝!微薄的收入、潦倒的家庭、在加上统购统销的国策;我家常常连碗小鱼汤也喝不上。

  我家唯一的财产就是一些破书,《红色回忆录》、《旅行家》等等,我和姐姐翻啊翻啊,专找有描写“吃”的文章,不论是描写洞庭湖畔游击队的白水煮鱼,还是旅行家们用洗脸盆煮的野鸭蛋,还有深山老林里猎人炖的野猪肉。都引得我们的肠胃蠢蠢欲动,这些“有关吃的文章”我们不知看了多少遍,但是精神粮食不挡饥,营养不良的症状不停地在我们身上出现。隆冬季节,家里天天熬白菜雪里红下饭,只能撑饱肚子,没一点营养。晚上入睡,连脱衣服的力气都没有;姐姐常常脱半截衣服就倚在床头半天不动,几乎昏睡过去,哥哥为此常用恶毒的言语骂姐姐,说看你那个德行,恶心人!几十年后我才知道那是缺维生素的症状。

  梦中解馋

  有一天我做了这样一个梦:我在食品店里,突然明白了这是在梦中,我马上就意识到:反正是梦,又不是真的;干脆就痛痛快快的大吃一顿吧!于是我走进柜台拿起糖果点心大吃,售货员不但不管,还给我挑好的吃……第二天我还把这个痛快梦讲给姐姐听,不知妈妈听了心里是啥滋味……

  一年四季的黄面馍

  妈妈给我们讲家里的窘迫,动员我们节约、多吃粗粮(玉米面),可是身为老大的姐姐总是在妈妈说这些时瞪着眼撅着嘴,根本不听。对妈妈采取“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态度,吃白面馍时就大吃个够,吃玉米面窝头时绝食;妈妈只好做花卷,姐姐又带头把白面皮扒下来吃,把玉米面芯扔到一边;妈妈气坏了,干脆把白面和玉米面搀和起来蒸成丝糕或馍,爱吃不吃,不吃饿死!天天如此,月月如此!我们一年也吃不到净白面馍,肠胃里的油水几乎刮完了;一看见别人家吃白面馍忍不住咽口水,三番五次恳求妈妈蒸一次净白面馍,妈妈就是不答应。现在我还闻到蒸馍的味道就肠胃蠢蠢欲动呢。

  一包糖块惹的祸

  一天妈妈买了两包糖块,一包是山楂糖,一包是三角糖;刚拿出来就被哥哥姐姐抢走了!哥哥抢了一包三角糖还给了我两块;姐姐抢了一包山楂糖一块也不给我,我气得哇哇大哭;妈妈见状一下子气晕过去!我们吓坏了,也顾不上吃糖,拼命喊妈妈;妈妈醒来后不停地流着泪说:“这就是我的孩子啊!怎么这么毒啊!”从此以后我再不和霸道的哥哥姐姐争嘴了,妈妈总比糖果重要。

  盼天明

  妈妈始终不相信人民政府会抢老百姓的房子,她相信总有一天我家的房产会退还的;妈妈为了防止街坊邻居偷听了我家的谈话去给接到革委会打小报告,就给退还房产这个事起了个代名词:叫“屁”;每天夜晚,妈妈总要说这些,说等“屁”“放”了,那个时候家里就有钱了,日子就好了,哥哥就兴奋地说,有了钱就吃肉;姐姐说吃面包!就这样盼啊盼啊的,也算是一种希望,或者说是精神粮食;靠这点希望过活。其实“屁”“放”了这天到来时我们早成年了,好日子还得靠自己劳动获得。我始终没沾家里什么“屁”光,幸福生活靠自己挣。

  破衣烂衫

  我从小到大妈妈给我做的新衣服仅有数的过来的几件,大部分是哥哥姐姐穿剩下的,那时候的布料本来就不结实,我穿的多是“缝缝补补又三年”的衣裤;因此我常常遭人耻笑。而衣冠不整不仅仅是受人歧视,更难受的是在寒冬腊月不得保暖。旧棉花套子抵御不了严寒,没有手套围巾的,耳朵和手冻得生疼,哥哥姐姐常生冻疮。我倒是没生过冻疮,妈妈说是我的身体好,因此把有点营养的食物紧给生冻疮最厉害的哥哥吃了。后来我明白我不生冻疮根本不是什么身体好的原因,我常常干家务,活动量大,血液循环快,所以没生冻疮。

  安装烟筒

  七岁那年冬天,家里的水缸结了冰!人冻得什么样子?记不清了;爸爸不在家,姐姐住校;妈妈只好带着十岁的哥哥安装火炉上的烟筒,我在一边观看。忽然我发现:妈妈把几节烟筒的插口弄反了,烟筒的接口处不是像瓦片那样上压下顺下来,烟筒从屋里到屋外本应“细压粗”伸出,但妈妈弄成“粗压细”,那样一生火煤烟油不就顺着接缝流进屋子了吗?我一直惊呼:“妈妈,您装反了!煤烟油子会流进屋的!”可这个连成年人也难以描述的问题我一个年仅七岁的小女孩怎么能说得清楚?从没干过重活的妈妈和哥哥本来就累得要命,不烦我才怪!他们嫌我多嘴不理我,就那么反着装上了,一生火,果然煤烟油顺着第一节接口往屋里流!我不停地说:“反了!掉个头就好了!”,妈妈观察好一会才明白过来,用“瓦片”的道理和哥哥说了一下,把装好的烟筒拆了掉个头再安上,这下煤烟油顺着“细压粗”的接口流到屋外。可怜哥哥始终没弄懂是怎么回事。高考恢复后哥哥连考三次也没进入高等学府,我想他确实笨了点。

  小金?h

  上小学时,我见有几位同学吃小金橘;他们把金黄色的小金橘囫囵放入口中美滋滋地嚼着,嘴里发出诱人的清香。还说有点酸有点甜。我不禁吞口水,出于嫉妒和馋嘴,我以班干部的身份批评人家不该在学校吃东西,其实我有如何不想尝一尝啊!

  回家我试着和妈妈说小金橘的事,妈妈说那东西不好吃。我深知家里的穷困,好吃的东西都买不起,那里有闲钱买不好吃的东西?可是我一直认为那个东西很好吃,怎么那么香呢!

  随着年纪的增长,我的口味变了,对零食水果不太感兴趣了。在挣工资后,一次上街碰到买小金橘的,我想起了童年往事,就买了半斤,回家洗洗一偿,果然像妈妈说的那样并不好吃,吃这个东西是为了止咳化痰的。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买过小金橘。

  荔枝

  七十年代还没有大集装冷藏运输,北方人吃荔枝是极其奢侈的事,我家就更甭说了。在夏季,在菜市场看着一筐筐和碎冰块放在一起的鲜荔枝,我们只能一包眼福而已。我从来没吃过那东西,但看着荔枝晶莹剔透的果肉,却总是想象着它的味道,不断地咽着口水。一直到成年后,我才有能力买一点荔枝,拨开那粗糙的表皮,把白得透亮的果肉放在嘴里慢慢咀嚼,味道竟和我想象的一样!

  森林小屋

  我妈妈喜欢养花,酷爱养石榴。她用大花盆栽石榴,可一入冬石榴树就得搬进室内,要不就得冻死。初冬时节,妈妈把十多盆石榴树搬进哥哥的卧室,挤得屋里几乎站不下脚。我和姐姐很是对爱欺负人的哥哥幸灾乐祸,可是哥哥从容地将臭袜子往石榴树枝上一挂,悠闲自得地躺在被石榴树包围的床铺上,仿佛睡在森林里;这倒让我和姐姐有点羡慕了,哥哥的卧室酷似森林小屋。

  猫咪送礼

  有一年春节前夕,家里几乎没有什么年货。一清早哥哥却在屋后检到一块足有两三斤重的一块猪肉,问妈妈怎么办?穷困让妈妈完全顾不上什么礼义廉耻的,硬说是她放的。这块肉吃了好几天,姐姐一直不信妈妈的话,为这事和妈妈生了气;最后妈妈也不得不承认那肉是猫叼来的,家里太穷,顾不上那么多了。

  偷木炭取暖

  备战备荒时我家房后的一小块空地被街道革委会建了一个小砖窑,用来烧修防空洞的砖。我却目睹了烧砖的过程:把砖坯子和煤坯子夹在一起,纵横交错地一层一层落在砖窑里,放满后用黄泥封住窑顶,留几个出气孔;然后用柴火在窑底猛烧,把窑里的煤坯子引燃后就停火;数天后就可以出窑了。当时正赶隆冬季节,家里没钱买煤取暖,夜晚等烧砖的人离去后,我和哥哥就趁天黑拿撮箕把窑底没燃尽的木炭取出带回家,木炭放进家里的火炉子,室温顿时上升,屋里暖和多了。

  苦命的外婆

  外婆瘫痪在床整整六年,因为外婆重男轻女一直不喜欢我,所以我对外婆没有半点感情,外婆瘫痪期间家里老有一股恶臭,我的同学来我家里玩时总是捂着鼻子,我也觉得异常尴尬;从我记事起就对外婆没一点好感,嘴里虽然没有像小“六斤”那样骂“九斤老太”是“老不死的”,心里却巴不得外婆早点死。外婆病逝那天夜里,我被妈妈悲惨的哭声惊醒,但却迟迟不愿意起来,一直等哥哥姐姐们起来后才起来看看去世的外婆。外婆的死引不起我半点伤心,我觉得她活过来才让人伤心,外婆死了,家里少个大累赘,不会再有恶臭了,经济上夜肯定要宽裕些,我也不用再为交不起学费,买不起课外读物等事情为难。其实外婆活着时妈妈也没给外婆几个好脸,成天粗者嗓子和外婆抱怨;外婆年轻守寡,长年拿妈妈发泄,造成妈妈心态扭曲;让妈妈恨她、怨她、但又有要和她相依为命,这就是外婆离世妈妈好长时间都不能从悲痛中走出来的原因。

  闹鬼

  外婆去世后,身体本来就弱得妈妈悲痛欲绝,没有一点力气,我们还小,因此外婆的床铺好长时间都没拆。外婆去世后的很多天,每天夜晚外婆的床铺就吱吱响,好像有人在床上翻身一样。我和姐姐吓得要命,白天都不敢一个人去外婆那间屋;还是哥哥胆子大一些,毕竟是男孩,晚上敢去外婆的房间。后来妈妈身体好一些了,就让我们一起帮忙把外婆的床铺拆了。以后家里没有了怪声音。因为住房太紧张,我和姐姐住进了外婆的屋子,也不害怕了。事情过了多年,我算是明白了:外婆床铺上的木板长期受压力,外婆死后也就没了负载,木板就自然往回屈张,发出吱吱响声。白天不易发觉,夜深人静时这声音就显得很大。世上哪有什么鬼啊。

  “小布头”

  在我记事起,妈妈没有给我买过什么玩具,我的玩具基本上是哥哥姐姐玩剩下的旧玩具,一次哥哥借到一本名叫《小布头奇遇记》的小儿书,我看入了迷;我很羡慕那个有“小布头”的孩子,于是把哥哥姐姐玩坏的玩具拾起来,精心地收拾。用两个冰糕棍把一副小床架撑起来;又用一小块旧布缝上个床垫,一张小玩具床就收拾好了。可谁睡在上面呢?我按照书上说的,缝了一个小布娃娃,还绣上了眼睛鼻子嘴,虽然很不精美,但总算是个人样。我也管他叫“小布头”,白天我偷偷把他放进书包里,带他上学;晚上我把他放在小玩具床上,用一天破手绢给他当被子。这个“小布头”我玩了多久?我记不清了,只记得他给我那穷困的童年带来一丝欢乐。

  四分钱西红柿

  西红柿是我自小到大一直喜爱吃的,小时候,每逢夏季,西红柿下来时,她那美味的鲜汁嫩肉滋润我整个心田,敞开供应着整个冬季和半个春季都没有补给的维生素,让我的精神像久经干旱的小草缝上一大场透雨似地重新焕发了活力,挺拔出翠绿的新叶。可就是种廉价的果菜也在那贫困的年代给我带来享用不起的尴尬。

  那年西红柿大流已经过了,一天家里一个西红柿也没有,妈妈让我去买五分钱的西红柿,可她翻了半天钱包只找到四分钱,妈妈用讲童话故事般的口吻对我说:“那就买四分钱的吧!”我接过这四分钱,心却像落进无底洞般地惆怅;我茫然地向菜市场走去,在一个西红柿摊点排在队伍最后,心里想着四分钱的西红柿怎么买啊?人家卖吗?一毛钱四斤,前面最少的也买五分钱的,二斤,四分钱的是一斤几量?我心里乱了,算不上来。怎么称?才几个?当我说我买四分钱的时,那些人会怎样地看我?售货员会不会说“四分钱的没法称!至少买五分钱的”?我会不会因为缺少这一分钱受到羞辱?要是那样我该怎么应付这尴尬的场面?如果没买成回到家妈妈会怎样骂我?眼看就要轮到我了,我有点紧张起来,我当时才九岁啊!正在惶恐中忽听见马路对面一个老汉大声吆喝:“西红柿一毛钱十斤!”我欣喜若狂,飞奔而去;欢欣鼓舞地对老汉说:“我买四分钱的!”我用四分钱买了四斤现在被称为“圣女果”的小西红柿,沉甸甸的一提兜,掂回家里。那西红柿味道好极了!

  蘑菇汤

  我家屋后有棵老榆树,不知什么时候死了。榆树的死根很容易长蘑菇,味道极其鲜美,别人都认为野蘑菇有毒不能吃,而我妈妈很懂这个。一天妈妈从老榆树下面捡到一个饭碗大的蘑菇,洗净切成小方丁,用少许油和葱花烹了一下,放了一锅水做了一锅鲜美的蘑菇汤。那是我一生喝到的最鲜美的汤!后来我吃的乌鸡汤、甲鱼汤以致鲍鱼汤都比不上妈妈那次做的野生鲜榆树蘑菇汤!至今记忆犹新。

  破屋顶

  我记得在外婆离世前我家的屋子顶棚就坠落掉了,破破烂烂;家里真像个破庙,我不好意思让同学来家里玩。我十六岁那年,家里终于有了一点闲钱,我也长了点力气;在妈妈的指导下,我用一些铁丝在屋顶上打了一个支撑架,上面平整地铺上一层旧报纸;这样就有了一个“顶棚”,就是这样一个“工程”让我妈妈苦苦等了几年。住在前院的高奶奶还来我家参观一番,大发感叹:“这小姑娘真有本事啊!”从此我也愿意让同学来家里玩了。至今我还常在心里念叨:“总算是让妈妈在有生之年住上有顶棚的房子了!”

  唐山大地震

  76年唐山大地震发生在夜里两点,北京震感很强;我们睡得正香,突然我做的纸顶棚有节奏的哗哗响起来,妈妈惊呼:“地震了!快披上被子跑出去!”姐姐顶上被子第一个奔到屋外,我在慌乱中趿拉上鞋子,右手挽住妈妈,左手抓起我的衣服踉踉跄跄和妈妈奔出屋;当人们回过神时,全院子的人只有我一个穿着衣服,其他人顶多是背心裤头。事过多年,我还记得那天的情景,我这辈子恐怕就这一次经历地震了。我还为此耻笑过姐姐,说她关键时刻只顾自己逃命。

  学木工

  我家有个邻居是木匠,常常在院子里做一些当时比较时髦的家具。我很羡慕他的手艺,还问过他女儿为什么不和爸爸学木工?其实这问题有点可笑,木工是男人干的活,女孩子哪有对这个感兴趣的?那个木匠叔叔只有三个女儿,也无心让她们继承父业。可那时候我偏偏想学这个,每逢木匠做活时,我都在一边观看,一一记在心里。

  我把家里积存的很多废品,什么破衣服、旧报纸、破瓶子等等,统统提到废品站卖掉。用这些钱买来一些油漆、汽油、火碱、砂纸等等,把家里的一对摇椅式沙发、一个茶几、一张三斗桌翻修一新。这些后来哥哥结婚用了。至今令我有些感动的是,这位木匠叔叔没有因为我偷学手艺的事生气,而是还给我一些帮助;另外,我还成了这位叔叔教育孩子的榜样。常听他对自己孩子说:“你看看人家多能干!”

  但我没有一直做下去,高考恢复了,我考入大学,开始我自己的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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