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字
文章内容
春尝野菜三味
 
 
修改时间:[2018/04/30 15:07]    阅读次数:[412]    发表者:[起缘]
 

   春天里的野菜可真好吃,为什么这么说呢?因前几天我刚吃过妻从老家剜的苦菜,这两天又吃了她从娘家剜回的蒲公英、车前草,也就敢壮起胆来说这个话。吃的这三种野菜,便在我心里折腾起来,都想着写写它的好处。

   苦菜

   要说苦菜,它可是我的老相识了,大概从记事起就与它初识,只是我认识它,而它不认识我。那时候,在老家的房前屋后到处都有苦菜。可能那时百姓命苦,苦菜特别多,有时走路不小心就能踩到苦菜,这说明苦菜的命也苦,跟它的名字一样。

   等到稍大一点了,就跟着祖母到屋西头、屋后的地里剜苦菜,刚刚认识的苦菜,还得仔细地辨认着,不时地问祖母:“奶奶,这棵是不是苦菜子?”“不是,这是勃勃丁,也好吃,剜着吧。”“奶奶,这棵是不是?”祖母不厌其烦地告诉我:“这棵就是了。”祖母说着就从篮子里拿出一棵勃勃丁,比较着说:“你看,这是勃勃丁,这是苦菜子,看着像,却不一样。”现在想来,祖母当时说不出苦菜与勃勃丁的区别,而拿起两种野菜一对比,我就明白了,这就是祖母的聪明之处。其实我跟着祖母到房前屋后剜野菜才算是真正认识了苦菜。

   随之渐渐长大,我就挎上篮子、带上铲子,跟着大一点的小伙伴到坡地里去剜苦菜。苦菜和其它野菜一样,生长也有规律可寻,有的地方生长的多,有的地方生长的少;有的地方生长的大,有的地方生长的小。剜的多了,也就懂了。这样,我和小伙伴就常常到割长沟、街埠、大沟、老母湾、磨山子等坡地里剜苦菜。有时忽然发现一片片绿莹莹、肥嘟嘟的苦菜,一如见到美味佳肴一样,蹲下身子弯下腰就快剜起来,生怕小伙伴发现了过来抢着剜,那时都抱这种心态,都想多剜点苦菜,回家好让大人们夸两句。

   从坡地里剜回苦菜后,爱吃苦菜的母亲就择出一些好的来,洗净蘸酱吃,有时还调上黄豆面蒸着吃,剩下的喂猪、喂兔子。我那时只爱剜苦菜,并不爱吃苦菜,觉得它的味太苦了,难以下咽。常常看着祖母、母亲捏起一根根苦菜卷起来蘸酱吃,吃得津津有味;看着她俩吃着一大筷子、一大筷子蒸的苦菜,嚼着是香甜。心想,这苦菜这么苦怎么吃得下?我曾试着问过母亲:“妈,这苦菜子不苦吗?”母亲说:“苦菜子不苦就不叫苦菜子了,就爱吃这个苦味,吃常了就不觉得苦了。”听了母亲的话,我暗暗思忖着,当时就认为,女人大都爱吃苦菜,经常吃苦菜的人越吃越爱吃。这就叫: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及至到了中学时代,我看了著名作家冯德英写的长篇小说《苦菜花》后,我就常常联想到现实中的苦菜花,每每看到坡地里的一棵棵苦菜、一株株苦菜花,我的眼光就不一样了,带上了感情色彩,我有时会注视半天。虽说我一直不明白冯德英先生为什么用这个名字,但我对苦菜花更关注了,觉得它更亲切了,更喜欢它了,由苦菜花推及苦菜,我自然就更喜欢苦菜了。

   后来,我从农村到部队,从部队到小城,许多年没见苦菜了。直到有一天,老家一位好友把炒的苦菜茶捎来让我品尝,我才又和苦菜有了亲密接触。经这次涅??式的亲密接触,我觉得苦菜茶着实不错,从喜欢上它也就慢慢开始品尝它了。再后来,妻春天回老家、娘家的时候,常爱剜些苦菜类的带回来,也是择洗净蘸酱吃,调豆面蒸着吃,见妻大口吃着,我也小口品尝着。一品尝不要紧,上了瘾,我吃苦菜的劲头,竟与妻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很爱吃苦菜了。

   这些年来,我常常在默默思索:为什么我过去一点都不爱吃苦菜,而现在竟这么爱吃苦菜了?我现在也像祖母、母亲一样爱吃苦菜了,难道是人上了些年岁,还是遗传因素?我百思不得其解。前几天,咀嚼着妻子从老家带回的苦菜,一如当年祖母、母亲吃苦菜的样子,老家的苦菜连结着亲情啊,我想起了天堂里的祖母、母亲。

   勃勃丁

   勃勃丁的学名叫蒲公英,而我老家人都*惯叫它:勃勃丁,那我也按老家人的*惯姑且叫它勃勃丁吧,这样能唤醒我儿时的记忆,启发我的思维和想象。勃勃丁和苦菜一如孪生姊妹,很难分清,并常常爱跟苦菜挨在一起长,勃勃丁不如苦菜的苦味重,吃起来也很好吃,人畜都喜欢吃。所以,儿时除了爱剜苦菜,就爱剜勃勃丁了,常常把它和苦菜放到一起。

   儿时和小伙伴们乘着春光到坡地里剜勃勃丁,曾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时的我们正是好玩的年龄,剜菜剜满了篮子就探寻着怎样玩。那时发现,老了的勃勃丁都开着一骨朵、一骨朵花,开败的花就变成了茸毛,不知是谁先是掐了一支勃勃丁开败了花的茸毛骨朵,深深憋足了气,抬起头,“噗”的一声朝着勃勃丁茸毛往天上一吹,茸毛随吹出的气与风相接,尔后随风飘舞,纷纷扬扬,就像一个个下凡的仙女被王母娘娘召上天的一瞬,不舍人间的一个个“牛郎”,在半空中飘来飘去,飘上飘下,恋恋不舍,演绎着天地情和天上人间之大爱。在天空慢慢飘飞、降落、飘飞,那时觉得特好玩。一人兴起,众人效仿,小伙伴们都在坡地里搜寻着、争抢着勃勃丁茸毛,坡地里不时地在四面八方飘起了勃勃丁茸毛,小伙伴们追逐着、叫喊着,童年的欢乐之声坡地的上空,成了一股小气候,满足了一时的好奇心,这都是勃勃丁带给我的。

   前天,我见妻从娘家菜园里剜了满满一兜子勃勃丁,准备择洗干净调上豆面蒸着吃,我忙对她说:“你择洗干净后,留一部分不要蒸,就那么蘸酱吃。”妻便留了很多蘸酱吃的。近两天里,妻蒸着吃,吃起来看着很香的样子,我蘸酱吃,还把叶、花分开吃,用手捏着、欣赏着,如同观赏一件件艺术品一样,慢慢品尝,遇到勃勃丁花骨朵的时候,我还仔细端详着,慢慢回忆和想象着它当年飘飞的样子,我的思绪随勃勃丁花骨朵飘荡,真不忍心把它一口吃下去。我和妻吃着蒸的、鲜的勃勃丁,房间里飘荡起浓浓的勃勃丁味,如我过去一样不爱吃野菜的女儿说:“怎么咱家里野菜味这么浓?”我说:“这叫野菜飘香。”是啊,我此时的味觉与女儿大不同,我闻出的分明是野菜的香味,这是勃勃丁独有的香味。我大概有几十年没闻过这么浓的勃勃丁香味了吧?

   车前子

   车前子,也叫车前草,我儿时叫它车车子,感到是那么顺口,现在不知道叫什么是了。这是一味药,记得老父亲前些年治疗前列腺炎时,就是从老家的坡地里剜些车前子,晒干泡水喝,效果不是一般的好,从那时起,我就对它刮目相看了,改叫它:车前子,注重起它的药用价值来了,就叫它的药名。

   写到这里,我忽然觉得车前子的价值远不止这些,还有很多、很多,文明的、乡土的说法都有。不妨听一段作家李汉荣的说说:“直到深冬,大地僵冻,老练的物种们纷纷归隐或沉沉冬眠,知趣的花草们也随北风遁去,而在生活和历史必经的路上,车前草,依然身着夏天的衣衫,缄默地守在路边道旁,等待着路过的各种车轮,要对它们说点什么。”

   现在的我似乎有些许忏悔,因为,在儿时的时光里,我曾在路边、野径上剜过车前子,用它来喂过猪,在贫穷落后的年代里葬送了它的药用价值,真是可惜它了;我也曾推着小推车、骑着自行车、摩托车碾压过路边的车前子,那时并没觉出什么,使这为人治病的药草肢体不全,血迹斑斑。

   忏悔过后便是仰视,过去看似不起眼的车前子在我眼前变得高大起来,我须仰视。我敬佩车前子那坚贞不屈的抗争精神,一辆辆车呼啦啦从它身上碾过去了、碾过去了,可它并没被碾压死,似乎只是受了皮毛伤,仍在继续经受着一辆辆呼啦啦过去的车碾压的考验,正是这种永不屈服的抗争精神为它正了名:车前草。

   过去,老家坡地里的车前子很多,漫山遍野,到处都是,也就从没人对它怎么重视过;而今因各种除草剂的侵袭,车前子似乎少了许多,“物以稀为贵”,加之人们渐渐认识了它的药用价值,对它也逐渐重视起来。我也是这样,对车前子从不爱惜到渐渐怜惜起来,以至于妻子剜回了许多车前子,我劝妻子慢慢食用它。一来,考虑它是药草,不可多用;二来,也是更重要的,我要慢慢来享用它,我在慢慢品尝着它的时候,也要慢慢品味着我与它的过去,体验着我与它的现在,遐想着我与它的将来……

   乔显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