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字
文章内容
三妹
 
 
修改时间:[2015/05/11 20:07]    阅读次数:[953]    发表者:[起缘]
 

   这是大别山深处一个平常的小村子。一条弯弯的小河,蜿蜒绕过大半个村子,三妹的家就住在小河边,四五棵高大的板栗,两三丛翠绿的芭蕉,掩映着几间明净的瓦房。

   妻的幼儿园也在小河边,我去看妻的时候就能看到三妹。

   三妹很少说话,她有癫痫,常常无端的发病,病一来就倒在地上,人事不知,口吐白沫,很是怕人。

   王大伯也曾带女儿四处求医,但无法医治。她尽管有病,干活却从不偷懒,帮妈妈摘茶,到地里除草,一样不输给旁人。虽然没读过书,却对谁都很客气,说话很快却微笑着很有礼貌。

   大多数村里人都不敢和她搭讪,可是妻独独喜欢这个憨厚的三妹,三妹更是喜欢每天和妻呆在一起。

   妻的办公桌上时常摆着些板栗、野草莓或者枣子之类,有的是她家树上长的,有的是她从山林中或者河坎上辛苦采来的。那天,妻说,三妹今天早上突然趴在我后背上,郑重地向我表白:“蓉,我要给你做老婆”,说话的时候,三妹的脸红红的,很好看。妻说那一刻,她当即就转身抱住了三妹,泪水居然说来就来了。

   但三妹已经20多了还是没能嫁出去。直到有一年的春天,我和妻挎着篮子去河里洗衣服,妻指着正弯腰在田里插秧的一个男人对我说:“看见了吗,那就是三妹的男人,他明天就带三妹走了。”我看看那个男人的背影,很壮实,心想一定是个做活的好把式,也一定是个厚道人。

  “是要娶三妹吗?家在哪?”我问。

  “在柏林!”妻说。

  “柏林?莫非还是跨国婚姻?那个男人花了多少钱?”我有些好奇。

  “哪里啊,男的是舒城柏林的,他来就带了两条‘红皖’。”妻有些不满地说。

  “两条红皖,就娶个老婆,未免也太便宜了吧”我岂止有些不满甚至有些愤慨了。

  “唉,能有什么办法呢?总算有个人愿意娶她了。三妹和爸爸妈妈一起过,爸妈都70多了,她也该有个归宿了。”妻说话的时候,眼泪在眼眶里只打转。

   一年之后的一天,妻很高兴的对我说:“三妹,你知道吧?”“我当然知道啊。”“她到那个男家,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妻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我受了妻感染,也为三妹高兴:三妹这下后半生总算有依靠了!

   然而仅仅过了几个月,妻一天很气愤地对我说:

   “三妹的男人太不是东西了!”

   我说“老婆别急,怎么了?”妻气不打一处来,急急地说:“三妹生下男孩后,还不到一个月,就被那个男人赶出家门了!”

  “哦,是被送回来了,是吧?”我问。

  “送回来了,我至于这么激动吗?还没满月,男人家就把她赶出家门,不管她死活。三妹是糊涂的,她哪知道哪对哪啊。她瞎跑居然跑到高速路上去了!”

  “哦,那太危险了,高速上车子那么多,三妹是不是被车撞了?”

  “那倒也没有。传奇就传奇在,正当三妹在高速上游荡的时候,她开出租车的二姐夫发现了她,就把她接到了合肥”“哦,这样啊!”听到这里,我长长舒了一口气。

   三妹又回到了家里。三妹有空的时候,还是经常到妻的幼儿班坐坐,说说话。妻看着三妹在身边,心里很踏实,也很欣喜,三妹的善良常常让妻感动着,但三妹木讷了很多。

   又是一年春天。又是那条河边。妻又指着田里一个插秧的男人对我说:看见了吗?明天三妹就要跟这个男人走了。

   我说“怎么?三妹那边都撇清了吗?这么快就改嫁?”

   妻说:“柏林那家,也没办结婚手续,连户口都没迁移。所以,在法律上没问题。”

   “那这个男人是哪里的?”我趁男人起身的时候,仔细看看那男人的脸,那是一张憨厚的脸,我觉得三妹这次真的遇到好人了。

  “天堂的!”妻很大声地说。

  “天堂?什么意思”我有些茫然。

  “这次三妹嫁到了岳西天堂镇哦。我想从此三妹的生活也许真的是天堂生活了吧。”妻有些激动地畅想。

   三妹,从此远离了我们的视线。直到有一天,王大伯来找我:“浩然啊,你懂法律,我咨询你个事情啊,你看怎么办才好?”

   我望着满头白发的王大伯心中有些不忍:“大伯,有话直说,和我不用客气的。”

   王大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是这样啊,三妹嫁到岳西你知道吧。嫁去之后,开始夫家对她很好,但一年之后就差了,后来就越来越差了。”王大伯说的有些伤感。

  “为什么呢?那现在什么情况?”我急急地问。

  “开头,夫家也是想三妹能生个孩子,给他家传宗接代。没想到过了几年,一点动静都没有。女婿就不管她出门了。三妹也不知哪对哪,就一个人到处跑,有一回在外边风餐露宿了半个月……”王大伯说到这里,泪流了下来。“女婿家通知我三妹走丢了,我去找到她的时候,她正睡在一户人家的厕所里……”

  “哦……”我禁不住也唏嘘不已,“那现在呢?”

  “现在我把她接回来了,女婿家不管不问。我想我都快80了,想给她办个低保。可是她的户口迁到了岳西,没户口在我们霍山这边办不了啊”。

  “那叫岳西给她办吧,那边不是一样吗?”我说。

  “一样是一样。问题是,我那个混蛋女婿说了,三妹他不要了,也不管了。我说,你们可是办了结婚手续的,你要对他负责。那个混蛋说,结婚证有什么用,能保证给我生孩子吗?给我生孩子我就问,不生我要她有什么用?养一只母鸡还下蛋呢?!那个混蛋说话太难听了。我不说了,也不指望他了。现在我就想找你帮忙,看看怎么把她户口迁回来,在这边给她办个低保”。

  “哦,这样啊,没问题。我来试试看。”我诚惶诚恐地说。

   送走了王大伯,我就和岳西的有关方面联系,我首先要替三妹和她法律上的丈夫离婚。结果被告知,这种情况不能协议离婚,必须通过法律诉讼解决。然而,我为此在派出所、法院,乡政府之间来来回回跑,拖了大半年三妹离婚的事情还没有结果,户口也没迁回来,更不用说低保了。我渐渐失去耐心。

   那天,我问妻:“三妹,最近还好吧?”|

   妻说:“三妹现在头发全白了,很少出家门,就是出来也很少说话,她已经不认识我了……”

   “三妹在第一家就是柏林生的孩子,多大了?”我忽然想到。

   妻说:“应该上初中了吧?一次也没来过。也许小孩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个妈吧?”

   “哦,我知道了。”我若有所思地应了妻一声。

 
 
 
下一页:红尘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