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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二哥
 
 
修改时间:[2014/05/27 22:12]    阅读次数:[911]    发表者:[起缘]
 

   好些年见不到山西的二哥,想见到他的愿望愈加的强烈,于是决定买火车票,尽快出发。人出门远行有个规律:突然做出的决定,趁热打铁就能做成;搁置下来就容易放弃。看着刚刚才买到手的车票,心里就已掠过一丝悔意,毕竟是要到千里之外,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有些草率,再说二哥那里是否方便?等到和二哥通过一个电话后,心里顿时踏实下来,去心似箭了。

   第二天凌晨,火车准时到石家庄站,检票上车后发现座位上、甚至地板上满是人,每家常见的椅子、沙发,在这里却成了可遇不可求的奢侈品,果真是出门难!对号入座后,发现自己座位已经被一年轻人占据,心里不快的顺手掏出车票,小小车票像一面胜利者的旗帜,在“占领者”眼前理直气壮地晃了一下,那人叹口气,乖乖的离开座位。火车缓缓启动,我靠在座椅背上,静静的闭着眼睛休息,脑子里自然的回忆起了二哥的样貌:挺直的腰板穿着警服,潇洒干练,精气神很足,在局里公认的能力足、有前途,被称作:少帅。

   车到目的地临汾站已是正午,我在出站口的人流中左顾右盼,边走边寻找着那个熟悉的面孔,快到车站广场旗杆下时,“涛涛!——”忽然听见那个久违了的声音,回头看时,有人向我走过来,脚步蹒跚、踉踉跄跄的,我一下子惊呆了:这是二哥吗?走进后才看清楚:没错,是二哥,怎么瘦弱成这样?!脸上胡子拉碴的,头发杂乱竟有些花白,并且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

   二哥见我一脸惊讶,苦笑一下,拍拍我的肩膀说:“走,先回家吃饭”一手搂着我的肩膀走出人流,坐上计程车。到家里时,午饭早已做好摆在餐桌上,这时我早已经饥肠辘辘,草草洗了手,盛饭就狼吞虎咽的。这时看到二哥熟练地从桌子下边拎出一瓶酒,拿两个八钱的酒盅倒满,一杯放在我面前。我放下碗筷,忙解释自己酒量不行,不能喝酒,二哥脸上微沉,说:“就这一杯,再不劝你了——”我只得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二哥脸上这才放松下来,露出笑意。整个午饭时间,没见二哥吃过一口东西,只是一口接一口的喝酒,只见他手端着酒杯接触嘴唇那一瞬间,滋——的一声响,脸上露出一种惬意和满足,此刻,酒盅里的已下去大半。

   这阵子,嫂子在外地出差,家里就我们哥俩,二哥比我大我十几岁,时常错位般的拿我当晚辈看待。晚饭后聊天,我问:“二哥这些年过的怎么样?”二哥没说话,只是*惯的端着酒杯自斟自饮,脑袋无力地耷拉着,看他那副醉生梦死的模样,我心里不忍,试图夺走酒瓶儿,竟被他眼疾手快的先抢走了,呵斥道:“干什么,你要不是我弟,就骂你了!”此时,我看到他这样糟蹋自己,十足的酒鬼面目,心里开始鄙视他。

   第二天一大早,二哥委托他的一个朋友开车,带我到市区的一些景点看看,他说自己身体不行,就不陪我了。车到楼下,我难掩兴奋的跑出去,上车刚要出发,就见他跌跌撞撞的跟了来,我下车问:“怎么了,还有事儿吗?”“我想了想,还是陪你去吧,要不我不放心”二哥说,我只得拉开车门搀着他坐上去,心里却笑他太多虑了。

   一路上,二哥嘴不住的叨叨,我充耳不闻,摇下车窗玻璃,探出头望着外边,贪婪地眼睛不眨一下,也许因为到了一个新环境,产生了那种强烈的好奇和新鲜感。到了景点,司机在车上等着,二哥也跟我下车,我脚步轻快的走在前面,他总是远远的落在后面,距离拉得太大了,不得不停下来等着他,我心里埋怨他非要跟了来,扰了我的好兴致。就这样走走停停,一天下来,我深感意犹未尽;他却额头上满是汗水,刚进家门就瘫倒在沙发上。

   一次吃早饭的时候,二哥喝下一杯酒,放下酒盅看着我问:“还想去哪里玩儿,我带你去啊”,“听说平遥古城挺有名气,我没去过——不知道怎么样”我刚说完,抬头见他脸上露出为难神色。我知道到从这里到平遥挺远,有一百六十公里,只是压抑不住对平遥古城的向往,所以才说了出来,紧接着有些后悔的说:“不是非去不可,你身体不好,还是我自己在市区里走走吧”二哥只是默默的点点头。饭后,我骑着自行车在临汾市区边走边看,隔不长一段时间,二哥准会打电话来,无非是担心我迷路或者遇到坏人,接完电话,心里笑他酒后太磨叽,操心多余,我都多大了!后来索性关掉手机,终于清静下来。那一天,直到天快黑才回家,快到家时,看到二哥站在大院口,向路两边张望着,我走到他跟前叫了一声:“二哥——”“你电话怎么老也打不通?”二哥问我,“手机没电了——嗯——昨晚忘充电了——”我含糊的搪塞着他。

   离开临汾前一天的大清早,“涛涛,涛涛——”我睡梦中被二哥叫醒,迷迷糊糊地坐起身,“今天上午九点的火车,带你去平遥——”二哥边穿衣服,边朝床上依旧哈欠连天的我说。话音刚落,我以为听错了,直到二哥重复一遍,顿时就像打了兴奋剂,立刻翻身下床,睡意全无。事情来得突然,没有一丝征兆,二哥穿好衣服,坐在沙发上*惯的端起满着酒的杯子,刚送到嘴边竟然停了下来,杯子里的酒依旧满满的放回茶几上。

  上了火车,心里的疑惑一直未解开,二哥依偎在座椅角落里,看我一眼,说:“想着还是带你去平遥一趟,你来一次不容易,应该满足你。”我心里一阵感激,反倒不忍心了,因为这次出行,他酒都不敢喝,硬撑着陪我出远门。

   火车快到灵石站的时候,二哥手指着车窗外的崇山峻岭让我看外面,说那里有一座独木桥,我望出去果真在远处的山涧之上,横跨着一条细细地黑影,下边是一条小溪蜿蜒而下。二哥讲这里有一个故事:这里的山腰处有一座小庙,住着一个和尚,对面山上有一个中年寡妇。和尚六根不净,经常趟过溪水去和寡妇偷情,因为溪水冰凉刺骨,每次和尚都在寡妇怀中暖脚,这件事让寡妇的儿子无意间看到,既心疼母亲,又深感奇耻大辱!但为了母亲,忍辱负重,在溪流上架起一座独木桥,这样母亲就不必再帮和尚暖脚,直到母亲去世的一天,孩子在夜里持刀潜入小庙杀掉和尚。车窗外那座独木桥一闪而过,很快消失了,我心里被触动,感慨那个寡妇的儿子面对孝与义两难的抉择。

   平遥游玩回来已是晚上,恰巧嫂子回家了,得知我们去了平遥,嫂子竟一脸的惊讶!晚饭后,二哥进卧室休息,我坐在客厅沙发上,嫂子收拾完碗筷,过来坐在我旁边,先是叹口气,然后缓缓的说:“你二哥这些年工作上遇到很多坎坷,因为他一贯不畏权贵,秉公办事,得罪许多人,受人诬告、排挤,被上级调查多次,但都没查出问题,不过他开始郁郁寡欢,整日借酒浇愁,有了酒精依赖症,一会儿不喝就浑身难受,为此退居二线了——”嫂子说到这里有点哽咽,眼睛分明已经湿润了,稳定一下情绪说:“这几年他从不出门,只是在家不停的喝酒,顶多到楼下超市、菜场买点东西,真没想到,他竟能陪你去那么多地方,走那么远的路!”我木木的站起身,走到二哥卧室门前,透过门缝儿看到他已经睡着,心里的惭愧和感激一起涌出来。

   回去的那天,我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那张返程车票,翻来覆去,二哥在一旁喝完一杯酒,说:“你——你要是不忙回去,晚几天再走也行。”我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以后吧——以后有机会,我还会来看你的。”他微微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到时间要去火车站了,二哥执意要去送我,等我排队检票进了站口,停下脚步,回头看到二哥一手撑在腰间,努力挺着倾斜的身子,依旧站在原地望着我,我朝他挥了挥手,转过头时眼睛已经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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