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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说
 
 
修改时间:[2014/05/18 10:12]    阅读次数:[576]    发表者:[起缘]
 

   人家都说,父爱厚重如山,母爱柔情似水,而我,面对着家中的严父慈母,只得老老实实地做我的乖孩子,小心翼翼,万事不敢由心,唯恐二老不高兴。一边是父亲有力的巴掌,一边是母亲柔声的叮嘱,二十几年,转瞬即逝,我想回头去看,却怎么也看不清。

   父亲是典型的山东汉子,膀大腰圆,孔武有力,小学的时候,我一度很害怕父亲的巴掌,蒲扇大的巴掌,布满了茧子,很厚实,打在身上,够我疼好一阵子的。其实这种害怕来得很莫名其妙,长这么大,父亲也就只打过我一次。可我的恐惧,却要比这来得更早。

   那是我很小的时候了,能记得住的事情寥寥无几,还有一些不知道是我看见的,还是母亲给我讲我自己脑补的,分不清了。以前的农村家里养牲畜的很多,牛,骡子,驴,村里常见,既能下地干活,作为劳动力,又被作为家里的资产。

   我家以前就养了一头毛驴,还是头倔驴,心情好了,就老老实实的拉车干活,心情不好,只顾低头吃草,谁都拽不动。那会儿父亲还年轻,作为兄弟中的老幺,很早就知道干活养家,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话就是这么个理。父亲年轻的时候脾气很大,而且急,正是麦忙的时候,又晒又累,父亲连着忙了几天,心里没有火那是假的。正赶上这驴偷懒耍滑,怎么拽都不动了,父亲也是气急,火气直往上冒。院子里有之前盖房子剩的木头,碗口粗,几米长,父亲抄起木头就往毛驴身上招呼,大姑和爷爷拦都拦不住。

   后来大姑一想起来就说“木头那么粗,打驴是因为驴不听话,要是打到人身上……哎幺,一下子就打坏了……”

   这辈子,父亲是真吃了苦,受了累,十一二岁,就跟着二伯父离家四五十里的盐场给人干活,挣工分。对于工分,我没概念,我想不仅是我,80后有印象就不错了。父亲总是说我身体不行,比他当初差远了,提起年少的往事,父亲眉飞色舞,好像一下子就又回到了那个年代。

   干完一天的活,累得要死,别人都休息了,父亲夜里从厂里用自行车载着二百斤的麻袋回家,在连夜回场,因为明天还要干活,就只为给家里省一点盐钱。那个年月的钱很实,在盐场干活是发盐的,只不过很少有人稀罕带回家,干一天活本来就累,况且一麻袋盐值不了几个钱。可就是这样,父亲每过一段时间,还是要披星而来,戴月而去,父亲说,能省一点是一点,家里穷,没办法。

   十四五的时候,父亲当了建筑工人,开始只是个小学徒,算不得工人,看着别人在高墙之上抹泥筑墙,父亲只能在地上搬搬砖,活活泥,打打下手。父亲有一个师傅,也是工地上的工头,那人见父亲虽然年纪小,但是肯吃苦卖力,就手把手的教父亲。说是师傅,那人大父亲十几岁,却是把父亲当小兄弟处的,一直到现在,父亲还和那人有联系,去年春节过后,还带我上门拜年。父亲总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父亲一直记着师傅对自己的好,后来有一段时间,那人败了家业,别人都上门要账催债,只有父亲,没提自己的工钱。那人也记住了父亲的好,还了一些,父亲说,不着急,你有难处我知道。

   父亲年轻的时候也是风流倜傥的很,我见过父亲年轻时的相片,那是父亲和工友一起照的。父亲带着白手套,干活用的,新的还没用过,小麦色的皮肤很是健康。父亲翘着腿坐在红皮的椅子上,面带微笑,洁白的牙衬着黝黑的皮肤,很是好看。他的发型我说不出来,反正给人感觉很利索,很舒坦。身上穿着西装,不用说都知道是借的,可恰恰很合身,父亲的身材很好,肌肉很匀称。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人,名字我记不太清了,好像左边的是“殿昭”,右边的是“宏泰”。两人也是利利落落的平头,皮肤晒得黝黑,脸上带着笑,虽然很穷,干活很累,一张照片都让人感觉到他们那会儿很开心。笑容是最做不得假的,强颜欢笑和发自内心的笑容一看便知。

  记忆里,小的时候我是跟爷爷奶奶住的,父亲在外面干活,好些天才回家一趟,回家的时候,也是半夜,早就睡着的我根本见不到他。别人家的孩子,穷也好,富也好,天天有父母相伴,而我,只有爷爷奶奶。

   母亲跟我说过,我小的时候,家里的男人都出去干活,大姑二姑三姑也都出嫁,有了自己的生活。家里的地都是母亲和二娘、小姑操持着,她又怕我哭闹,又怕我晒着,被雨淋着,被风吹着,只好把我留给了爷爷奶奶照看。那时候我见到她根本就没有同龄孩子见到母亲的亲热,母亲每次说到这里,眼里都含着泪花,哽咽难言。

  是以后来我上了中学,考上了大学,每个星期都给母亲打个电话,报下平安。我知道,哪怕是什么也不说,仅仅是说下学*和生活的琐事,就足以让母亲高兴好一阵子。儿行千里母担忧,母亲还一直把我当做孩子,即便我已经二十二岁,马上就要毕业了。

   而打给父亲的电话就没有那么多了,打电话也是报喜不报忧,小事我自己扛,除非遇到我自己解决不了的大事,或者很久不联系,我才打个电话,报下平安。并不是说,我现在害怕父亲,而是作为一个儿子,作为父亲心里的骄傲,我不想被他瞧不起,否则,我自己都瞧不起我自己。我知道,给母亲打电话的时候,父亲就在旁边听着,他不插嘴,却也会乐呵呵的。母亲就常跟我说,父亲跟她讲,我这儿子越长大越跟母亲亲近,跟他打电话只会伸手要钱。母亲很得意,父亲也没那么失意,只是开玩笑。

   天底下每个父亲,都以自己的儿子超越自己为自豪,为骄傲。我考上大学的那一年,父亲宴请了村里不错的乡亲,我的爷爷辈儿,叔叔辈儿的老人们,无他,只因为父亲高兴。那天父亲喝多了,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儿子有出息了,考上大学给他长了脸,他再累再苦,心里高兴。

   父亲已经没了年轻时的潇洒,大肚腩也涨了起来,二百多斤重的身体显得有些臃肿,走路久了都会喘粗气。可在我心底,父亲还是那个父亲,他是我身前的一座山,高大而雄伟,天塌不倒,地裂不崩,我穷尽一生去攀登,只为有朝一日,站在最高处,在离父亲最近的地方,尼呢一句:父亲,您辛苦了!

   前三十年,看父教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时间越久,越感觉到父亲的不易。离他越远,越感觉到自己稚嫩得很,没有一辈子,怎么读得懂父亲。只求父母身体安康,看我学业归来时,报您养育之恩。一辈子太长,一辈子又太短,错过今生,哪还有来世。行孝,不要一阵子,而要一辈子。